oversizedcassette

垃圾场

[爵警] 对抗性默契(上)

  • 与许多人认为的恰恰相反,爵士和警车在初相识的时候,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相看两厌的对抗关系。

  • 背景偏G1,人物性格更混合一些。全文2w字,为方便阅读拆成两篇,下点这里


“他们俩一直这么合拍吗?”卡莉捧着她的气泡酒,饶有兴致地欣赏隔桌的两位黑白副官,“感觉像是那种,第一次见面的瞬间意识到‘你就是我的另一片拼图’的一对儿。”

 

爵士一手撑着下巴,半倚在桌板上,边嘬高纯边漫不经心地拿食指拨弄一扇黑白门翼。几次三番地没抖开骚扰之后,警车向这边平摊左手,视线和注意力依旧像个正经的工作狂那样放在手里的数据板上。

 

保时捷摇了摇头,轻轻把白色的手甲推了回去。于是达特森心不在焉地稍许偏过头来,这一回受到了糖果的奖赏。

 

警车吸吮几下,发出赞许的声音,仍然心不在焉,仍然像个无可救药的工作狂那样光镜不离屏幕。特工和门翼你抓我逃的游戏又开始了。

 

如果铁皮没有在左手边发出好似碾压机大战锡箔纸的洪亮声音的话,这个场景会更美好。也许老兵念旧的节滤芯片和产自地球的改良高纯相性不佳。

 

“我猜是的?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很……默契?我说不好,一种很特殊的感觉。”蓝霹雳略显迷离的光镜从他的臂甲后冒出,证明了趴在桌上的狙击手还没充能过度到人事不醒。

 

或者他只是刚刚重启。

 

飞毛腿把他的脸掰向能看到两位副官的正确方向:“这边。”

 

“不不不不不不,”铁皮依然在吐字的间隔发出令所有划过黑板的粉笔蒙羞的奇怪声响——卡莉花了比同桌的其他几位塞伯坦人两倍的时间才意识到,这是被狂笑呛住的反应,“他们没告诉过你,是吧,小蓝?你绝对想不到你错过了什么。”

 

“我听到有人说‘错过了什么’,”第三指挥官奇迹般地闪现到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座位上,“介意多一个听众分享秘密吗?”

 

“我还以为幻影一直坐在这,只是隐形了。”

 

“没错,为了霸占这个位置,我刚刚把可怜的幻影推下去了。”爵士把腿甩到桌面上,向远处的一蓝一绿两个身影扬了扬下巴,“他有点忙,一时半会回不来。”

 

“当事人来得正好,”在特工警惕的神色里,铁皮用略有些失控的力道拍了拍他的后背,“和警车也大有关系,分点注意力过来,我们的好战术长官。”

 

警车勉为其难地抬眼:“如果这是劝饮高纯的新方式……”

 

“孩子们想知道,你们俩刚认识的时候关系是不是像现在一样合拍甜蜜。”

 

仿佛是被戳到了某个开关,两位副官惊讶之余的瞬间反应实在有趣。

 

战术官抬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门翼在疲惫地垂落脊背还是攻击性地扇开上犹疑不定。特工则向后倒去,全身的重量都平衡在椅子的两条后腿上,用几乎要把脖颈绞链扯断的力道快活大笑起来。

 

陡增的好奇心使蓝霹雳从趴在桌上的姿态直起腰,门翼竖起,上下晃动,看上去清醒了很多。

 

“那是……一场灾难。”警车克制而中肯地说。

 

“啊,我不太确定——”爵士的嘴角有自主意识般不断地挣脱束缚向两旁咧去,“在孩子面前说这个合不合适。”

 

飞毛腿果断内讯呼叫了他那抱着音响与之碰杯的傻兄弟:「快回来,你绝对不会想错过这个的。」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卡莉立刻澄清,“ 请务必满足一个成年人的好奇心!”

 

蓝霹雳模仿着卡莉的动作,双手交握举在胸前,努力睁大了光学镜,并泌出少量清洗液让它们看上去更水润可怜:“可以吗?可以吗?”

 

没有人能抗拒小蓝的狗狗眼,没有人。

 

爵士挠了挠面甲:“好吧,好吧,不过可别指望有什么细节。”

 

--------------

 

汽车人两位副官的第一次正式会面,是在警车调任领袖直系部队战术部门长官之后,所参加的第一次高层作战会议上。

 

作为汽车人指挥部最新的成员,警车相当谨慎地用最隐蔽的方式观察各位军官在会议中的表现举措,两块传感面板规律性地在他背后上下轻晃,于不冒犯他人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地捕捉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

 

一向全神贯注听取每份报告的每个字的通天晓突然分心了数秒,从肢体语言来看,应当是在通讯内线沟通。果然,片刻之后,领袖的副官抬手中断了正在用难以理解的专业术语陈述新型能量屏障研究进展的感知器:“爵士回来了,任务完成,报告了三级伤情。”

 

救护车立刻站了起来:“我马上回医疗翼准备。”

 

“……并坚持要先来这里完成汇报。”蓝白的大型机这才来得及补完后半句,虽然从皱拢的眉心来看他对此并不赞同。

 

首席医疗官攥紧了桌边。

 

“救护车,老朋友,你先去医疗翼待命,等爵士结束汇报,他会被立刻送到你这里。”擎天柱及时用他具有魔力的低沉嗓音定场,安抚住准备爆发的医生后,向不知所措的科学家点点头,“感知器,请继续。”

 

十几个周期后,引擎声自远而近,直到一个猛刹,轮胎抓地声戛然而止。

 

一百十六码,警车本能地计算。在帕拉克萨斯的路面上算是良好市民的水平,但这里是汽车人铁堡基地内,最高指挥部作战会议室门外,通常来说,为了走道里其他人的不被碾扁权考虑,你就不应该使用行走的磁带机之外的变形形态。

 

走进来的中型机戴着半边护目镜——从并不平滑的断面和剩余部分的龟裂纹来看这并不是什么时髦,自头顶角状音频接收器的破口处暴露出来的线路闪着电火花,全身上下都被凹痕、破损、能量液覆盖,几处重要的主能量管线上有捏合焊接过的应急处理痕迹。从残余部分的流线型设计能看出他的跑车形态,至于涂装就很难判断了。即便是对医疗知识一窍不通的愚钝之人,也能从他缺失的装甲,右臂不自然的垂落晃荡和跛行的状态发现他的健康状态着实堪忧。

 

铁皮第一个喊出了所有人的芯声:“他渣的,爵士,你管这叫三级伤情?!”

 

“没有近在眼前的生命危险,离滑入静止锁滞也很有一段距离。”爵士耸肩,但并未拒绝红色面包车搭在他肩背上支持重量的帮手,“虎子们想知道我把东西藏在了哪里。他们不能让我下线,以免没人能找回宝贵的密钥,但也不会让我太好过,对我把他们耍了好几回这件事大概也比较接受不良。”

 

擎天柱从脸侧的散热扇叹了口气:“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过多交谈,爵士。既然你坚持,我们马上完成必要的部分,然后你就去救护车那里报到。”

 

铁皮自告奋勇:“由我护送。”

 

“没有人问我藏在哪里了吗?你们这些人和虎子比起来真是一点好奇心和幽默感也没有。”

 

爵士。”领袖用标志性的平静语调充分地传达了他的不赞同。

 

警车的门翼小幅度地抖动了一下,领袖的点名和那双湛蓝光学镜的注视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如果时间够久,或许能让任何人在他面前承认自己上线以来的所有恶念。可惜的是,当前被点名的这一位看上去依旧轻松自如,似乎对此完全免疫。

 

特工张嘴,吐出一块数据芯片,在指尖转了两圈,丢向通天晓匆忙摊开的手掌:“ta-da!防拷贝防转写的欧密克伦计划密钥原件,从Polyhex基地军备资料库‘拿’来的。”

 

这实在是令人惊叹的技术和能力,远非档案上那些平庸无力的语句所能描述的可比。

 

尽管行事作风有些特工职业特色的我行我素,但从今天这段令人印象深刻的出场来看,爵士总体上是一名专业出色的战士,值得尊敬的同事……

 

“所以,你一定是新的首席战术官了,cutie. ”

 

——以及警车最讨厌的那种路上不把门的轻浮人士。

 

良好的第一印象还未建立完全,就被爵士本人毫不自怜地摧毁殆尽。面对在过近的距离闪动的半拉目镜,战术官楞了两秒也没做出适当反应,机械化地回复:“我的名字,是警车。”

 

在蓝白红的严肃副官咳出的仿佛囫囵吞了只节流阀一般的连串警告声中,伤痕累累的特工亲昵地拍了拍新同事的保险杠:“我知道,beauty. ”

 

-------------

 

爵士是一个特工,常年执行渗透和潜入任务,需要和各色各样的人混成一片,迅速打破距离、建立联系是他的本职工作。他不了解新同事对于这种类型的社交惯例的恶感,以他当时的伤情,甚至可能没有足够的算力来审视自己的每一步行动。

 

因此,有41.58%的可能,他们之后的相处,会回归专业、高效、互相尊重的路径上。至少警车对于和爵士的首次单独会面是如此期望的。

 

可惜,幸运从来不那么眷顾这位前警官。

 

基本伤愈的首席特工坐下来……更准确地说,把自己扔到椅子上后的第一个动作就让两扇门翼警觉性的竖起——他把双腿搁到了办公桌上。专业、高效、互相尊重的可能性现在低于20%了。

 

“有几件事工作上的事,我想和你谈谈。”警车停顿了一会,见对方没有捕捉到暗示,只得礼貌地询问,“所以,能请你先换一个姿势吗?”

 

“噢,你是那种严肃的类型。”尽管看上去很遗憾,但爵士还是保持了基本的合作,调整成了另一个不太端正的坐姿。

 

意识到不能通过凝视进一步规整特工的姿态之后,战术官决定还是先解决正事:“首先,在你的档案和本次任务报告中,我都没有读到关于你在摄食口中藏匿任务物品的能力的信息,作为首席战术官,这是我未来策划行动时所必须掌握的情报。”

 

尽管姿态懒散随意,至少爵士的处理器还是保持了必要的专注:“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把芯片藏在嘴里的?”

 

“同时避开霸天虎的检测,并且正常发声,是的。”

 

“其实不是什么能力,我只是有一条构造比较特别的舌头。”跑车示意性地张开了嘴,让自己缓缓分岔成两瓣的舌尖清晰可见,甚至像是挥手问好那样冲睁大了光学镜的战术官晃了晃。

 

“噢……噢。”不知为何,警车总觉得这个场面有些令人不自在。

 

“所以必要的时候我会在中间藏点东西,毕竟即便有人检查嘴里,通常也不会切开舌头。”舌尖岔开时爵士吐字的口音也有了些许改变,听上去更加粘稠滑腻一些,“想亲身感受一下吗?”这条分岔舌与最后几个音节一并滑出了唇齿栅栏, 灰蓝的环节部件在空中暗示性地勾起。

 

战术官起初有点困惑,好一会后才捕捉到背后的深意。“不。”他快速说。

 

“为你可惜。”

 

前警官努力忽视了他的评价:“第二件事。据我统计,在整个被刑讯的过程中,你共有六次故意选择激怒审讯人,承受了不必要的身体伤害,我建议你以后尽量减少此类危险行为。”

 

“危险就是我们的工作。”特工露齿而笑,“如果我不去激怒他,就拿不到心理上的掌控权。冒险是值得的。”

 

战术官沉吟片刻,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你还有三次脱离计划行动,而且没有在报告里写明你的考虑。”

 

“汽车人有一个目标,而我把它实现了,这就完事了。没有必要在事后揪着原计划不放,能完成任务的方法就是好方法,没错吧?”

 

可惜警车并不买账:“恕我难以苟同。复盘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行吧。”爵士假装让步,提出非常具有建设性的理由,“当时它们是更好的选择。”

 

“你在用本能,而不是理性与逻辑运算决定行动。”

 

“我有出色的本能。”

 

“也许你可以。”前警官收紧了握住报告的五指,“但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凭本能行事,我们战术部门要怎么想办法确保作战成功,怎么保住你们的小命?”

 

“特工和战士面对的是完全不同的作战环境。战士应当令行禁止,至于特工……我相信我的人的判断,一味地强调书本计划只会徒增损失。”

 

僵持许久后,意识到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说服彼此,警车揉了揉角徽:“这件事留待以后讨论。第三件事:书写报告的时候,我建议,你应当使用正式的书面语言,而非俚语、不规范缩写、不通用方言、外星语言词组……”

 

音乐爱好者不禁悲鸣:“不是吧,又是这回事?我这次已经把情况意思都表达得挺清楚了。”

 

“但你的不合规书写方式为阅读者去理解它们制造了额外的困难。”

 

“通天晓为这个说教我过大概……多少次?”特工拍了拍脸颊,难得地作出沉思状,“可能有超过三百回了。你想要完成他未竟的事业吗?首先得有比他更强的说教技巧才行。”

 

“所以,这就是你的态度。”

 

“这就是我做事的风格与方式。”爵士闲适地说,“所以,还有别的事吗?”

 

“考虑到你的伤情,晚交报告二十四个日循环的事就算了。是的,没有了。”

 

跑车扶着门框回身,轻佻地比了个告别礼:“回见,祝你有个不与报告为伴的夜晚。”

 

这只是一个预兆,一段开始。

 

分歧、不合、争执,他们几乎在能发表意见的所有事上各执一词。

 

不可否认这个渐成习惯的场景的确有其趣味和看头。如果他们两个不是擎天柱最寄予希望的属下,争执的态度也能再友好一些的话,领袖旁听的心态会更好一些的。

 

警车防备性地抱臂:“无论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方案都是逻辑最优解,没有必要为了反对而反对。”

 

“作为一个对计划里包含的所有战士的了解仅限于书面材料的人而言,你真的很有自信。”纯粹是为了激怒对方,爵士又补充上,“虽然这还挺可爱的。”

 

在一点也不想被形容成“挺可爱”的战术官想出反击的话语之前,通天晓及时为这场从有效益的方案争论走向无意义的人身攻击的争执叫了停:“好了,好了,停止。在任务人选上按爵士的想法来,主要的进入和撤退思路按警车的方案不变,细节上再根据人员的变动进行微调。”

 

“我同意通天晓。另外,”擎天柱刮了刮面罩,想到了一个好点子,“这次行动,由警车作为直接指挥。”

 

战术官猝然抬头,角徽在空中划出条锋利的线:“我请求您再次……”

 

“什么?!”本次任务的关键人物,以及剩下70%参与者的长官——爵士向老朋友投去控诉的眼神,“你这是背叛,OP!”

 

“再次……我一定会履行好职责。”见对方比自己反应更激烈,警车迅速自然地改口。

 

-----------

 

“1号,行动有变,转向西南15度方向——”

 

“——提前与5号汇合,我明白。”行动人员1号,也就是爵士,悄无声息地滑入错综的房梁之中。他原本提议取一些更有娱乐意义的代号,但被警车驳回了,新任战术长官委实对数字有一种奇妙的执着。

 

“4号小队、6号、7号小队,从北侧绕行到装备库,2号、3号,走左手侧通风管道去θ区接应,1号、5号,不要交战,把巡逻兵留给2号、3号,从——”

 

“直接从后方切指挥部,正在路上,预计九个周期后在指挥部上方管道就位。”

 

“非常好。”

 

 

本次的快速打击行动以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流畅配合顺利完成。是的,虽然擎天柱很乐见其成,尽管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看穿了这一切才提出的好点子,但两位黑白军官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展现的默契度着实是超出了他此前的预料。

 

要是这种配合无间的情景能延伸到战场之外就好了。

 

在废墟前,爵士伸出一手准备击掌:“指挥得还不坏嘛,cutie. ”

 

他挥了个空。

 

警车唇线抿得能当尺子用,两手牢牢地背在身后:“如果你能够明智地赞同我的方案,我们还能降低14.67%的风险。”

 

“如果你喜欢的话,大可这么认为,聪明人。”特工的手猛地收回,响亮地拍击在自己腿上,“你能哪怕有那么一次表现得不像个可以用来撞门的死板石油兔吗?”

 

若非出色的反应力,险些就被门翼甩了一面甲的爵士沉默了半晌,瞪视警车远去的烟尘:“什么?!”

 

 

好在顺畅出色的行动意味着派对,而派对通常能抚慰爵士的芯灵。更绝妙的是警车不喜欢派对,这使得置换进来的每一口混合着笑语的醺醺然热风都格外怡人。

 

“非常感谢,长官。但是……”

 

武器大师立刻眯起眼,摇动手指。“Ah-ah, 不要叫我长官,我们现在在派对上,没有军阶。”他伸胳膊用力拍了拍新晋战术长官的后背,“这次的战果有你不少的功劳,警车,你完全可以多犒劳自己一点。而且你太紧绷了,要学会娱乐放松。”

 

杯子也巧合得恰到好处地切入对话:“没错,适当给处理器松松弦有利于身芯健康,就当这是老兵的经验。”

 

“但是,”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前辈们的特殊关怀圈,黑白轿车依旧坚守阵地,“我已经喝过两杯了,明天还是早班。”

 

“怎么?战术长官的系统对付不了区区几杯高纯,担心工作的时候把桌板和数据板搞混吗?”

 

警车的注意力立刻跳到了说话的黑白跑车身上,而爵士以蓝色护目镜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示以挑衅的回望,他那露出犬齿反光的笑容在传达情绪上居功甚伟:“我明天也有早班,但不像某人,我从不担心自己无法胜任。”

 

用刀锋般的眼神盯了他许久,战术家从铁皮的手里接过方才推拒的高纯,缓慢举起,一饮而尽,而后将空容器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全程没有断开过视线联接。溢出的一抹品红流连在他的唇角,又被金属舌舔舐干净:“放心,我不会把你的报告误丢进垃圾桶的。尽管的确需要非常清醒精密的处理器才能区分出两者的差别。”

 

面包车悄声向杯子喃喃:“有好戏看了。”

 

“想来一场比赛吗?”同样一饮而尽手里的高纯度能量后,汽车人最危险的特工咬着杯口问。

 

“奉陪。”

 

警车对前一天晚上的记忆基本到这里结束,剩下的都是些模糊变形的碎片,难以拼凑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在此前的人生中,警车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同他人拼高纯”这样愚蠢举动的参与者,他一向是在当事人不醒人事或丧失对肢体与处理器的控制力之后,一路展示自己门翼上的警徽走进酒吧等场所进行善后的角色。

 

想到自己被爵士挑动神经,做出了如此不理智的行为,以及在回忆过程中不可避免地重温了那讨厌家伙的得意嘴脸,以冷静闻名的战术官就有一种捂脸哀叹的冲动。

 

但他不能。

 

在做足应对准备之前,他不能冒惊醒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的险。

 

是的,有别的什么人,正和他躺在同一张充电床上,安睡。而警车,全身的所有关节和管线都僵硬酸痛,其中包括并不能用宿醉的副作用来解释的对接组件。

 

这绝对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前警官人生中最愚蠢、最出格的一晚,警车想象不出还能有什么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直到他上线了光学镜和成像系统。

 

比方才的情况更糟的是,躺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造成这一切的爵士本人。而且,警车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同时,他的腿上有不愿意过多分析来源的凝结物,可能来自油箱,也可能来自对接组件,总之,无论哪一种猜测都不怎么利于芯理健康。

 

在重启了两遍光学镜,检测了自己有没有发疯,扪芯拷问了自己的逻辑模块为什么会觉得参加派对、过度充能、留宿他人的房间——而且这个他人是爵士——中哪怕有一个是好主意而无果之后,警车终于带着一个成型的计划坐了起来。

 

过程中他不可避免触碰到另一位黑白机子原本搭在他底盘下的手臂,一道可见的蓝色电弧在两人的装甲表面跳跃炸开。

 

警车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向身侧警惕地投去一眼。在确认了爵士格外反常地保持充电状态,而非在一瞬间跳起来迎接面面相觑的尴尬场面后,稍许放下了芯。

 

暗咒了一番不合时宜也不分对象的电荷蓄积与过载余韵,轿车不问自取了房间主人的盥洗室。毕竟无论是前往他的办公室,还是负责任地进行一场决定不负责任的谈话,他都更青睐干净整洁的状态。

 

而暂时把自己关在浴室里也给了双方一个不用打照面就做出选择的机会。如果爵士选择在他清洗时悄然离开,警车就有了一个“调查了解”同事的绝佳时机;如果他继续装睡——爵士当然是装睡,如果枕边人引擎启动、起身、过电意外、在房内移动、清洗时伴随的必不可少的水声等一系列的响动都不足以让他在瞬间惊醒,汽车人就该换一个首席特工了——不愿放全塞伯坦最擅长冷读的机子在无人监视的情况下与他的私人物品独处,警车也有别的计划。

 

干净清爽地从浴室走出来后,轿车的心情些微好转。另一台引擎的低功率运行声说明爵士选择了后一项,警车向充电床上瞟去一眼——换气稳定,装甲放松显露出缝隙,光带呼吸闪烁,完美的深充电伪装。

 

幸好,看来在他们两个所能达成的少之又少的共识里,对昨晚的荒谬和值得懊悔程度能占一席。

 

故作思忖的模样,警车开始缓之又缓地擦拭身上的油液,在一地散落的数据板与专辑间来回踱步,慵懒地让战斗处理器跑一些既不紧急也不重要的问题。

 

比必要流连了更久之后,他终于心满意足地在计算好的时间离去,恰恰准点踏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同时确保某个“从来不担心自己无法胜任早班的特工长官”迟到。

 

完美。

 

……如果昨晚的记忆文件没有开始逐渐整理恢复的话。警车把角徽重重敲在办公桌上,从喉间发出挫败又恼火的咕哝。

 

---------------

 

“为什么在自己的舱室里见我?”跑车斜倚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活动脖颈,将舱室里的布置陈列尽收眼底。他咬了自己一口,才把“还以为你会比较害羞呢”给咽了回去。

 

不,没必要重提那桩意外。即便很多人都觉得他的理智水平存疑,爵士也坚持认为自己还算不上疯,只不过是与这场战争更好地互相适应了而已——直到那个希望从没发生过的派对之夜。

 

看清了警车只能用贫瘠、无趣、呆板来形容的个人空间之后,爵士更加确认了一点,自己要么是终于真的疯了,要么就是品味大有问题。这和充能过度之后抓起一块数据板——哪怕上面是乐谱也好啊,偏偏是块写满了各种数字公式的——扔到自己的充电床上有什么区别?

 

这个舱室不光物品少,整齐到没人气,考虑到房间主人对社交的(完全不)热衷程度,也缺少待客雅座,唯一的硬椅搁在工作台前,正坐在警车身下。意识到这个问题,战术官颇有些抗拒地起身,改坐到了充电床上。

 

“这阵子它是我的备用办公室,鉴于救护车禁止我进入我的正式办公室。”工作狂怏怏不乐地解释,“此前还没有在这里见过别的军官,我会想办法再安排一把椅子。”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对和我单独共处一室有基本的警觉。”爵士大大咧咧地跳坐到椅面上,两腿交叠,“特别是经过发生在会议室里的某个小插曲。”

 

警车严厉的眼神立刻追寻着悬空晃动的椅腿向上追溯到源头,也就是特工的面甲。被瞪的机子立刻警告:“不要再勾我椅子,我就喜欢这样坐。”

 

“你在指控我吗?你没有证据。”

 

“我不是执法官,不需要证据。”音乐爱好者一手挂到椅背之后,“说真的,在会议上勾同事椅子?即使对你来说也太低级了一点。我要是你,就会利用摄像头死角干些更有创造力的事情。”

 

“这是犯罪预告?”

 

爵士嗤声:“你可以试试抓住我。”

 

----------

 

“所以——”横炮拉长了声音,“你成功复仇了吗?”

 

保时捷溢出唇缝的笑意再也无法克制:“我在下一次作战会议上把他的膝盖粘在了一起。”

 

蓝霹雳半张的嘴充分说明了他的震惊,含糊呢喃着“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回不去了”、“是不是不该听”之类的话,显然这一会之间接受到的信息极大地冲击了年轻的狙击手的认知。

 

“我依然认为你当时下线了我的腿部传感器。”

 

“不不,完全没有这回事。就像我之前澄清过的那样,”强调性地,爵士以卓越的技巧轻拂过警车的黑色腿甲表面,基本没在传感器读数上引起太多变化,“我只是在触碰他人这方面有独到之处。”

 

“怪不得我们那次把警车和能量块粘一起的尝试不奏效。”

 

“抱歉了伙计们,我就是这么有创造力,把该玩的都玩过了。”

 

“这就是军阶带来的好处,”飞毛腿半真半假地抱怨,“换作我们早就在禁闭室里扎根了。”

 

“爵士擅长隐匿证据。”达特森严苛地斜睨同伴。

 

保时捷用同样的手法摸过警用车的轮胎:“你也是,亲爱的。”

 

-------

 

警车深深置换了几口气,让自己的核心温度冷却了一些:“我请你过来,不是为了和你在这种边枝末节上争论。”

 

“细枝末节。”爵士不显情绪地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

 

“事实上,我是计划和你谈一谈幻影。”

 

跑车几乎是立刻明白了针对这位新近转到特工部门的前贵族“谈一谈”的用意。但他沉吟了许久,指节在臂甲上差不多敲完了一整支小调,才慎重地开口:“我了解我的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对汽车人的忠诚没有什么可质疑之处。”

 

“很好,我希望有人能够看着他。”

 

“我正在这么做,”爵士微恼地摆手,“虽然我觉得他基本上值得相信,是一名有潜力的特工。他的特殊能力基本能让他在任何地方出入自如,假以时日,任务成功率或许能仅次于我。”

 

“没错,任何地方,也包括汽车人指挥部。”

 

“是的,是的,感谢提醒。不然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关注他的行动?”

 

“那我就说得再清楚点。”警车站起身,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地钉进那对黑色的音频角,“我希望能够有你以外的人看着他。”

 

护目镜上疾速闪过几层深浅不一的蓝色,其主人冷静无比:“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相信你的判断。”白色的食指戳到引擎盖的红蓝条纹上。

 

“重复一遍。”黑色的指爪嵌入了白色的颈口。

 

“无论你要我说几遍都是同样的结论。太依赖直觉,情感决策多过理性判断,风险激进型,在当前这个关键阶段,你的欠考虑可能会为我们带来无法承受的损失。”拍开冒犯的指爪未果,白色反手捏住了黑色,两厢角力。

 

“啊,原来是不相信我的能力,我还以为你在指责我的忠诚度呢——你以为我会这么说然后算了吗?!”指爪猝然发力收紧,横转小臂,顶得引擎盖连连后退,直到膝弯撞到床沿,向后跌去。

 

上半身被压入床单里,警车依旧冷静评价:“你无法否认自己对下属有不理性的保护欲,这会让你在应该审视他们的时候产生盲点。”

 

爵士伏身,贴在环形音频接收器旁低语:“而我恰好也是真正的叛徒们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没有之一。”为佐证自己所言非虚,首席特工扭转了战术官的小臂,强迫门翼越发上移,腾出空间。这种要求精湛技巧和大量经验的控制术不会留下任何实质性的损伤,却能用最错误的方式点亮一系列的传感器。

 

绞链走完最后一格,警车终于吃痛地闷哼出声。

 

即使加入了汽车人,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回到保持绝对中立的故乡,这位前警官依旧把他的帕拉克萨斯警徽与制式涂装作为荣誉佩在身上,同样作为纪念没有封存的也包括所有载入的执法程式。

 

其中当然含有针对袭警的应激战斗协议。

 

——而长期标注为“对手”的机子给予的这番搓磨?百分之一百属于袭击。

 

借着身上人反拧的力,警车把臂膀向外送出,一手肘甩去,非常不巧地正正命中对方左颧骨。

 

——骗你的,他满意得很。

 

爵士的表情凝固在半意外半震惊的状态。网型碎纹缓慢在他的护目镜下缘延展开去,粉紫的能量液从他的鼻端滴落,毫无疑问过上几个大周期他的漂亮面甲上就会多上一个和荣誉搭不上半点边的淤青。

 

瞬息之间,他的神色沉了下去,引擎隆隆地咆哮轰鸣,与那些铬铁外壳的大型猛兽所发之声过于相似。

 

“我的档案里没有一线作战的记录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战斗。”警车直起身来,嘲弄地使拇指擦过自己的鼻端,“看看新鲜的证据。还对你的判断深信不疑?”

 

黑白跑车探出舌尖,舔舐浓稠滞涩的能量液,品尝愤怒与轻敌的味道,在脸上留下两道长长的湿痕。“你会后悔的。”他的嗓音放低到近乎次声。

 

特工长期训练出的战斗本能与战斗协议相辅相成,在爵士易于相处的表相下蛰伏。哪怕是朋友的反常举动都会自动触发他的高度警戒模式,更不用提直接瞄准他的攻击行为。争吵、对抗、肢体冲突,再加上最后这一击,他的战斗协议给彻彻底底地打上了线。

 

此刻,幻影被完全地抛到了脑后——当事人若是知道,大概直呼庆幸——与克制、责任、虚与委蛇的表面礼貌一起丢出了窗外。

 

金属铿然碰撞出火星与凹陷,涂漆被抓碎、被挖去、被掀落,装甲弯折,掐堵其下的线路,蓄积起来无处可去的能量液与电流危险地突突跳动,又被掩盖在卷起上唇发出的嘶声咒骂之下。

 

在空手搏斗方面,警车很明显逊于爵士,不过在警官培训时获得的高分和抓捕罪犯的过往锻炼至少让他成为了一个没有那么容易制伏的目标。

 

待到这场发泄式的斗殴最终尘埃落定,两位汽车人长官的理智稍稍回笼,处理器在机体伺服器与战斗协议之间架起了防火墙阻隔,两套全速运转的风扇响彻整个房间的声音就再清楚不过。

 

“看来你的机体关节没有你的性格那么死板。”

 

“你的动作也没有你的口舌一半油滑。”

 

“作为动不了的那一个,你的嘴还挺硬。”

 

警车置换进长长的两口气,真诚地发问:“无理阻挠我的工作就这么有吸引力?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我才想问你有什么毛病!我友好地和你打招呼、搭话,还赞美你——谢谢,我当时眼神不好。明明是你像块刺金矿一样莫名其妙一直针对我!”

 

“赞美?你那些称呼是侮辱!”

 

“我要是想侮辱你,我就会选择正常人标准下的冒犯词汇,而不是奉承!你从哪个废品堆里下载来的社交准则?”

 

“你就是不愿意遵守规则!……油腔滑调、吊儿郎当的锡箔片。你但凡能在工作上多花上一半的精力,我就从此闭嘴。”

 

“我的精力都用在正经工作上,不像某个睚眦必报的阴险家伙整天闲得折腾数据板和文字游戏。”

 

“我睚眦必报?听听是谁在说这话!”显然是觉得自己当下的委屈状态还要被指小心眼实在太过吃亏,警车开始全力扭动挣扎,试图把压制者掀下去。

 

跑车喉间溢出一声奇怪的声响,像是发声器的某根弦被扯紧。他加大了压制的力道,把那对不停扑扇的车门按平。一无所觉的掌根滑过传感面板的整个表面后,指尖又扣入精密脆弱连轴处:“别乱动。”

 

“下去。”

 

“凭什么?”

 

“下去!”

 

“真有礼貌。”爵士悠哉游哉地贴到警车背后,胸腔深处引擎得意的呼噜声一分不差地传导给另一副机体,“拿出求人的态度来。让我想想,一个‘请’字不够,要……”

 

警车忍无可忍,从牙缝里挤出:“不要瞎碰一个帕拉克萨斯人的门翼!”

 

—TBC—

下点这里

评论(4)

热度(669)

  1. 共8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